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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2/5/24 14:00:59
来自：湖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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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在午后回来应城了。
　　午后的太阳失去了应有的灼热，正在一节一节的跌落，却又分外不舍地留下了一抹又一抹的光晕。九月的风已经有了几分萧杀之意，从远处缓缓地移了过来，带着一种异样的声响，把迷醉的落叶纷纷扬扬的掀起，尔后就那么潇洒的远去。
　　这个黄昏来得有点早，你还没有什么准备。
　　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，你的影子被风扯得更长、更深沉。你慌乱的整了整衣服，捋了捋袖子，望着曾经熟悉的场院、柴垛以及升起的缕缕炊烟，却突然惶恐起来。近乡情怯，以至于许多年后，你仍旧无法忘记那一刻的感受。纷至沓来的记忆，让你既幸福而又无依无助，能够表露的惟有一声叹息。
　　你抬头打量眼前的槐树，枝干依旧粗实，但毕竟开始老迈，发黄的叶子再也经不起风的摆弄，不时凋零飘落。你很自然就记起了儿时的往事，一群小屁孩围着大树嬉戏。尤其是五月，槐花飘香的日子里，洁白的小花一串又一串的粘在枝头，不但引来了蜜蜂、蝴蝶，还有你们这些顽皮的孩子。男孩子蹭蹭的窜到了树上，女孩子则在树下仰头叫嚷，槐花就被整枝整枝的折了下来，然后又一股脑的送进嘴里。浓郁的香味充盈着吧唧吧唧的小嘴，也充盈了整个无拘无束的童年。
　　你再一次觉得自己的选择实在是正确。两个小时前，朋友要用他的出租车送你回家，你谢绝了他的好意。三年没有回家，你就想用自己的脚重新丈量一下这段曾经走熟了的路。况且，七八里的路并不是很远。
　　绕过了老槐树，前面就是场院。场院长满了野草，几只鸡悠闲的在草丛中踱步、啄食。你发现了一些牲畜留下的蹄印和粪便，走近了去看，有牛的、驴的、羊的，还有一些你无法确认的。场院终究是废了，其实你走的时候场院就已经废了。金秋十月，这里原本是最干净、最阔大、最神圣的地方。你的父辈们每年都要把成熟的糜谷收割后背到这里，铺开，晾晒，用木制的梿枷一遍又一遍的捶打，然后借助来来往往的风，把饱满的籽粒同尘土和杂物过滤、分解。于是，一年的辛勤劳作，在这里得到了最后的检验和收获。
　　无法否认，这种原始的耕作传承了一代又一代，一直到你。你虽然不再需要像父辈一样生活，但是这种混和了泥土和汗水的生活方式早已注入了你的血脉，想忘都忘不掉。你满意的笑了，槐树还在，场院也在，应该还有更多的东西仍旧存在。
　　进了村，看见你的人都和你打着招呼，有人说你变白了，有人说你长胖了，也有人说你洋气了，所有人的脸上都堆着笑，所有的笑容又都是那么亲切，就和你在梦中见到的一样，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待遇。然后，你又一次看见了张老汉，这个当过红军的老人，今年恐怕有八十五、六了吧。可他依旧坐在墙角，身上依旧裹着厚重的棉袄，腿边依旧放着两根幽黑的拐。你感到很惊讶，三年前他就是这个样子了，三年后居然看不出一点改变。你问他还认不认得你，他说记得，并叫出了你的小名，你就更加惊讶了。
　　太阳要落山了，最后的余辉映渐渐地暗淡了下去，谁家的羊“咩咩”地在叫。你告别了张老汉，在拐弯处看见了三叔。他赶着毛驴往回走，驴背上架着两个大木桶，桶里的水一前一后地往外溢。他是灌水去了，在多少个黄昏和清晨，你曾经像你的三叔一样，赶着毛驴，下到两里外的沟里去灌水。那个时候你还小，有一次，毛驴怎么也不肯到井边，打它、踹它，无济于事，你急得放声大哭。幸好三叔也来灌水，他帮你把毛驴拽到了井边，你突然就有了渴望长大的感觉。这时候，三叔看见了你，笑着和你打招呼。你向他敬烟，他接了过去，放到鼻子下用力的闻了闻，说好烟，笑得越发灿烂了。
　　终于回到了家，母亲早就准备好了饭菜，看见你欣喜地掉眼泪，随后就是一连串琐碎的问候。父亲也笑着，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和你说话，说回来就好，再迟就看不见了。你一边回答着他们的询问，一边嘿嘿地傻笑。你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这么重要，幸福的感觉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直接。
　　夜里，睡在自家，听着屋外的风时断时续的吹，你无法入睡。你记得你们曾经有过一个木制的小饭桌，天气热的时候，一家人就在外面吃饭。外面经常会有一些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小虫子，你们姊妹三便在饭后比赛捉虫子，妹妹手笨，每次都捉得少或者干脆就捉不住，每次输了她都会哭，每次都会哭得很厉害。你和弟弟就在一边羞她，父母也笑着用一些东西哄她高兴。如今，你已经参加工作几年了，弟妹也都外出求学了，十几年一晃而过，往日的笑闹却变成了永久的记忆，这是你始料未及的。
　　你明白，这里就是你的根。根是无法选择的，也是不容逃避的。你庆幸的是，在五月，在这个适合读书和写诗的季节，你及时回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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